慘劇過後：從悲痛打擊到皇朝最後榮譽的「紅軍」（1989/90球季）｜王肯尼

今屆「紅軍」利物浦於英超高歌猛進，奮力衝擊29年來首個聯賽冠軍，回顧29年前的那一個奪冠經歷是一次刻骨銘心的過程，那一年見證著球隊從希斯堡球場慘劇的悲痛打擊中恢服過來奪得一代皇朝的最後榮譽。1991年2月22日，一個相當易記的日子，在足總盃第五圈4-4賽和同市宿敵愛華頓後，在過去18個月壓抑著沉痛的情緒過後，在為球會背負一切後，杜格利殊(Kenny Dalglish)宣佈請辭，標誌著「紅軍」盛世終結的一天。

杜格利殊一生經歷三次球場苦難:1971年格拉斯哥Ibrox球場慘劇導致66個球迷喪生，他是觀眾座上客；1985年歐冠盃決賽發生希素慘劇令39個球迷喪生，他是場中的球員；到1989年希斯堡球場慘劇，作為領隊他需要帶領球隊走出陰影和傷痕。悲劇發生後不久的聯賽爭標戰，利物浦於最後一刻被阿仙奴的湯馬士(Michael Thomas)絕殺而錯失聯賽冠軍。1989-90球季就在這些打擊中開展，親歷目賭慘劇發生的球員仍猶有餘悸: 當場比賽的正選龍門高巴拿(Bruce Grobbelaar) 聽見龍門後球迷苦苦哀求救援的呼聲與悲微吶喊；又或是攻門不遂衝向圍欄的前鋒比士利(Peter Beardsley)。球隊上下的身心靈狀態均有明顯的滑坡，處理球迷和球員的創傷後遺症對杜格利殊來說是個首要卻非常艱巨的任務。

陣中隊長漢臣(Alan Hansen)於球季開始時受傷需要長休，杜格利殊爭贏曼聯從費倫天拿羅致瑞典國腳希臣(Glenn Hysen)加盟，又從Carlisle簽入年青球員赫拿士(Steve Harness)以作替補。杜格利殊亦曾考慮引入連尼加(Gary Lineker)強化前鋒線，但他選擇加盟熱剌而告吹。縱然如此，球員在季初很快進入狀態交出成熟的表現，社區盾成功向阿仙奴復仇後先後於聯賽擊敗曼徹斯特雙雄。但這不是個一帆風順的球季，開季不俗的演出接續是數個月的不穩定表現，直至4月前也未曾試過聯賽連勝兩場以上。9月主場大勝水晶宮9-0除創下主場最大比數贏波記錄，也是前鋒艾德列治(John Aldridge)最後一次為利物浦上陣並射入一記十二碼，賽後他轉會到西甲球會皇家蘇斯達。杜格利殊在後來出版的自傳裡解釋這是對艾德列治最好的決定，因為希斯堡球場慘劇對他的傷害是巨大而真實的，影響到他的操練甚至使他有放棄足球的念頭。他出席無數個死難者的喪禮，甚至在醫院目賭小球迷的離世，這一切都為他帶來很大打擊，遠離英倫對他或許也是一個抒解的出路。

足球對平常人來說也許是消遣娛樂，對從事足球專業的人來說，足球就是所有，是人生意義的追求。但面對人的生離死別，足球的位置在哪兒？這是當時的球員目賭悲劇發生而對生命發出的疑問，艾德列治如是，高巴拿如是，硬漢子如漢臣和麥馬漢(Steve McMahon)頻頻出席無數個喪禮也瀕臨崩潰。悲劇的發生逼使他們直視生命的黑暗面，甚至出現自我怪責的情緒:球迷原是來觀看「我」比賽，「我」卻只能白白目賭他們的犧牲，這個心理陰影一直纏擾著球員。這時候杜格利殊和球員們擔起輔導員的角色，關懷安慰球迷的靈魂和心靈。

球隊的比賽表現反映了球員們心不在焉的狀態。球隊的低潮在十月發生，在修咸頓的山谷球場，利物浦被年僅21歲的拿鐵斯(Matthew Le Tissier)予取予攜招致大敗4-1，於聯賽盃又被阿仙奴淘汰出局，及後於聯賽再接連敗給高雲地利和QPR。更衣室也許瀰漫著自責的氣氛，但接連的挫折是沒有逃避的藉口。隊長漢臣呼喚隊友保持戰鬥士氣，杜格利殊則沒有正面的嚴厲訓斥，他帶球隊出入酒吧、緩跑徑等地方，作較輕鬆的團隊活動抒援壓力。慢慢地球隊重拾正軌，11月尾擊敗米禾爾和阿仙奴令他們登上聯賽榜首，當中班尼斯(John Barnes)踢出高峰狀態，這屆他一共打入22個入球，他展現的技術和組織能力也叫人賞心悅目。縱然如此，球隊後防依然存在隱憂，缺少漢臣的指揮組織下後防會偶然犯錯，為球隊響起警號。1989年11月29日，慘劇發生後半年球隊重返故地比賽。開賽前兩隊球員宿立默哀，利物浦球迷也有致送花圈記念。但也許客隊仍未走出陰霾影響表現，主隊錫週三的發揮略勝一籌下以2-0勝出。

對杜格利殊來說，這個球季的重點或許已不在球會賽事或備戰功夫上，雖然這球季也算是成功，但在他的自傳裡只佔5頁的篇幅，這跟前面的章節大相逕庭，側面反映了他亦不願多談這季的比賽。這一年他放了巨大的心力在創傷後遺症的善後工作，他所背負的心理壓力和挑戰是巨大的，大得非筆墨文字所能形容。當時太陽報編輯Kevin Mackenzie在慘劇發生後以「真相」作頭條標題報導希爾斯堡慘劇，同時有三條副標題：有球迷偷走受害者的錢包、對著英勇警員撒尿、以致追打進行急救的警員。這些不實的說法除了損害球會的聲譽，也深深傷害了一眾球迷和死難者家屬。即使今天利物浦球迷終於沉冤昭雪，當年涉事的警官David Duckenfield近日也被控處理失當，但當中的傷痛需要時間慢慢抒解。當時杜格利殊用更多心神在心理輔導上，沉重的擔子影響著他於場內調兵遣將的判斷，球隊表現更多依賴球員自己的狀態和質素。球會於季中後段表現反覆，先後敗走諾定咸森林、主客對盧頓不勝，對溫布頓、修咸頓和愛華頓亦有失球，足總盃4強又敗走水晶宮。幸好憑藉借將羅辛度(Ronny Rosenthal)於最後階段發力於8場比賽射入7球，上季的意外失冠也給球員們額外動力和爭勝心，球隊於下半季只嘗一敗，並於爭標關鍵戰後來居上反勝QPR 2-1，以9分優勢壓倒維拉封王。

這一年利物浦的整體表現與過往相比並不算鶴立雞群，球員領隊經歷了一段低沉的歲月。這個冠軍獎盃是球員們戰勝心魔克服陰霾的成果，也是獻給受害者亡魂的安慰，為處於一片沉鬱的城市帶來一點快樂。可惜的是這時候杜格利殊已身心俱疲，主力球員的身體狀態支撐了一整季後開始滑落，引援方面亦沒有得到適當的補充，球隊上下已用盡了元氣，加上經歷英超巨變和換帥後球會管理出現了種種失誤，這個冠軍標誌著一代皇朝的終結，自此與聯賽冠軍絕緣直到今天。

參考資料:
www.fourfourtwo.com/features/liverpools-last-title-win-how-kenny-dalglish-led-a-grief-stricken-club-glory-198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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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肯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