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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治療師的逃亡狂潮|李慧明

早前物理治療起動召開記者招待會,交代醫管局最近物理治療師流失率創近年新高。以年資計算,入行一至五年的治療師流失率最高。

我曾經是位躊躇滿志,想在公營醫療系統發光發熱的新晉物理治療師。但我畢業時,醫管局說沒有資源請我,回流時他們又說我怎麼沒有留在香港,當我新畢業生招待,薪級從頭計算。

無疑我在這話題上是一名徹頭徹尾的怨婦。

這一行的臨床教學,和醫生護士有種明顯分別。醫生護士學生早早就在學習期間感受到在門診和病房的壓逼感。報導說物理治療師一天看60個病人,但我們在實習期間,一天最多只會有8名病人,約每小時看一名病人。一小時包括問症、檢查、導師討論、進行治療及撰寫治療紀錄/醫生報告。

撇除畢業後毋須再和臨床導師討論病症,每節物理治療正常需要約30-45分鐘,即一天8小時工作大約可以看14-16名病人,而現時病房單對單服務仍勉強可以維持這方式運作。一天60名病人,大多都是在實習時沒有接觸過的運動班,助理可以進行簡單治療程序,但問症、檢查、手法治療等都仍然要由治療師親自負責,治療師就像在迴轉壽司的運輸帶上監察病人的運動狀況。有時運動班一完結,治療師要坐下來撰寫治療紀錄,其實已經忘了跟病人檢查了甚麼,做了甚麼運動了。

即是說,我們在大學學到的「功夫仔」,雖然在醫管局臨床實習,但反而沒可能在醫管局的臨床環境裏發揮出來。持續進修的熱門科目,主要都是進階手法、針灸和運動治療,更著重治療師和病人單對單的交流,卻不可能節省治療時間。

要由二級晉升至一級物理治療師,需要五年臨床經驗,加一個碩士學位。亦都因為這個碩士學位,令治療師不想留在醫管局,因為我們都知道課程裏面的知識和技能沒可能在醫管局的環境發揮出來。

在本地帶職唸兼讀課程的,大都是因爲想繼續留在醫管局,所以課程設計都儘量令治療師能順利畢業,以免窒礙仕途。像我這種想去海外留學的,醫管局沒有停薪留職的選項。畢業回來的自由身,到哪裏去都可以,為甚麼要回去薪金和學以致用程度都追不上步伐的醫管局呢?

但奇怪的是,物理治療起動其中一項挽留治療師建議,是重提將入職薪酬由高級文憑水平的14點調回至學位水平的16點。前港台節目《鏗鏘說》訪問梁慧康醫生,慨嘆說現在的九十後能進醫療科目的學生都是天之驕子,家境比早期的畢業生優渥得多。兩個薪級點的分別,一年的差額都不夠付本地碩士課程一個學期的費用,甚至海外留學兩個月的開銷。我認同為著學術水平和薪級看齊,仍然有需要檢討薪酬,但要挽留九十後甚至日後千禧後的醫護,不可以再用追薪級點作招徠。

如果一早就向錢看的治療師,甫畢業就可以到私人機構任職,甚至自立門戶,也曾經有報導有新晉治療師有能力做千萬豪宅的樓奴。今日25萬月薪的同業,有必要先進醫管局儲點經驗過個冷河的嗎?原來沒有,從來都沒有。

選擇畢業後到醫管局任職的,總帶點使命感。但正正也是醫管局的「大佬」們,在磨滅年青人的意志,逼使年輕治療師要在另一個平台上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那年,我已經在新加坡公立醫院服務了四年,再挾著一個全球排名第二的運動物理治療碩士回香港。看見聘書是新畢業的14點,我仍然沒有退縮,還天真地以為這些經驗和知識可以改變丁點這千瘡百孔的體系,卻發現他們渴求的,只是有個牌照可以賣給前線的爛命,體系裏的螺絲釘。

我向總部上訴要求薪酬待遇要追回我的工作經驗和學歷。同事們沒有支持,反而覺得我為何如此多事,還說服我「相忍為國」,要有耐性等待升職,卻沒有回應我如何補回那五年的時間、經驗和尊重。

當年在會議室要面對面挽留我的,正正是今天坐在記者招待會在控訴醫管局的陳黃怡姑娘。我明白她當年作為醫院的物理治療部門經理,無法改變當年總部訂下來的薪酬政策;但原來,上一輩的治療師,從來沒有明白過我們這輩治療師在事業上要追求甚麼。今天坐在記者招待會前面不紅耳不赤地重覆我還在醫管局時差不多十年前的訴求,卻已經不知道,新世代治療師想要的,其實只是想學以致用,卻變成一個遙不可及的自我實現,是下一個時代的脫節。

文章出處:Jarvis Tower 李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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