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於領隊：儒雅智者卜比笠臣 | 王肯尼
一個真正為足球而生的人，其影響力並不局限在球場內，也不只限於一代人的回憶，那種感染力是超越地域、超越國籍、超越時代，超越獎盃榮譽，其對足球的睿智啟蒙著無數的人，卜比笠臣(Sir Bobby Robson)可說是其中一人。去年在英國上映的記錄片《Bobby Robson: More than a Manager》可說是他的回憶錄，他總是面帶溫暖的笑容和眼神，在比賽場中亦不忘鼓勵提點麾下球員。他更以身作則，不單對比賽態度認真，一生人更5次對抗癌病，是一名對生命保持積極的鬥士。
卜比笠臣生於英國東北Durham郡，小時候已隨父親入場觀看紐卡素比賽，名宿前鋒米爾般(Jackie Millburn)為他的兒時偶像。球員時代他司職當時流行的內切前鋒(Inside forward)，本來最初有機會加盟他的心愛球會紐卡素，但球會不為所動下輾轉落戶倫敦球會富咸。加盟初期他一邊當電工一邊當球員，日頭上班晚上操練，後來才辭去工作專心訓練。富咸對他來說是一間很友善、扎根地區的球會，卻不是一間爭標的球會。1951-52球季球隊降班，卜比笠臣隨球隊於英乙打拼4年後以破球會當時轉會費記錄2.5萬磅加盟另一英甲球隊西布朗。也許球員年代的卜比笠臣與錦標榮譽無緣，效力球隊7年比較突出的表現只有曾以中場身份1957-58球季成為球隊聯賽神射手，並於1960-62年間擔任球隊隊長。1962年夏天由於就薪水問題與會方鬧翻而重投母會富咸，5年後於北美聯賽球隊皇家溫哥華掛靴。
早在1959年卜比笠臣仍是富咸球員時獲當時英格蘭足總培訓總監、後來執教英格蘭的名帥溫特波譚(Walter Winterbottom)邀請修讀教練培訓班。溫特波譚可說是英格蘭足球教練培訓系統的先驅始祖，早於1946年他加入足總後大力推動教練認證系統，又鼓勵手下球員進修學習執教。往後數位英格蘭領隊也是經他門下出道，如卜比笠臣、卜比笠臣的前任格連活(Ron Greenwood)、祖梅沙(Joe Mercer)等，還有熱剌的功勳教練比尼高遜(Bill Nicholson)。卜比笠臣在第二度效力富咸時已考獲教練資格，並曾於牛津大學足球隊執教累積經驗。退役後他回到母會富咸執教，可惜半年內球隊不幸降班後他難逃被炒厄運。
1969年卜比笠臣獲葉士域治聘請任教，也是在這裡他開始在執教路上贏得口碑。在他主政13年間只曾買入14名新球員，更多是重用自家培訓的年青新秀，今天聽起來是有點匪夷所思。經他提拔的包括畢查(Terry Butcher)、佐治貝利(George Burley)、獲克(John Wark)等，加上荷蘭外援泰遜(Frans Thijssens)和穆倫(Arnold Muhren)及射手馬連拿(Paul Mariner)組成了球隊的骨幹。經歷了頭四年較平庸的球季，1972-73球季卜比笠臣帶領球隊取得聯賽第四名並奪得德士古盃(Texaco Cup，一項給予沒有歐洲賽的球隊參加的盃賽)。及後9個球季內球隊只曾一次跌出聯賽頭六(1977-78)，但在那球季球隊擊敗阿仙奴奪得足總盃冠軍。在他執教13年間，葉士域治雖稱不上是班霸(當時還有如日中天的利物浦) ，但也算是穩定的前列分子，曾兩度取得聯賽亞軍並經常取得參與歐洲賽資格，更於1981年勇奪歐洲足協盃。
執教葉士域治的出眾成績讓卜比笠臣吸引到英格蘭足總的注意，1982年世界盃失利後隨即換帥，他接替格連活成為英格蘭新領隊。卜比笠臣的國家隊履歷亦充滿傳奇，他所帶領的英格蘭成為外圍賽之王，28場只曾1敗，唯一一場敗仗為1984年輸給丹麥令球隊打不進歐洲國家盃決賽週。惟84和88年兩屆歐國盃失利使他曾有請辭的念頭，只是被足總挽留而留任。86年墨西哥世界盃他帶領英格蘭打入八強，卻被阿根庭馬勒當拿(Diego Maradona)一記「上帝之手」和「一扭五」金球擊敗，賽後憤怒的他留下一句「這不是上帝之手，而是流氓之手，他(馬勒當拿)不能和上帝混為一談」。4年後的意大利世界盃前夕，他宣佈賽後不會留任並將前往荷蘭發展，被部分報章媒體痛罵他賣國，這個不實的指控傷害了他和他的家庭。但無可否認這屆世界盃是近代英格蘭的其中一個高峰，隊中除擁有去屆世界盃神射手連尼加(Gary Lineker) ，還有新星加斯居尼(Paul Gascoigne)，加上硬漢舊部畢查和皮雅斯(Stuart Pearce)、技術上乘的班尼斯(John Barnes) 和比士利(Peter Beardsley)等，這支球隊硬朗和技術兼備，被譽為自66年後最接近冠軍的一隊，只可惜於四強僅以互射十二碼敗於當屆冠軍西德飲恨而回。雖然帶著遺憾離開，但卜比笠臣帶領英格蘭的出色表現挽救了當時飽受足球流氓困擾的英國足球的聲望，也為球迷留下了無數的經典時刻。
90年世界盃後卜比笠臣以接近60歲之齡展開外流執教的生涯，分別到過荷蘭、葡萄牙、西班牙等地任教。他所執教的球隊不是正處於盛世(PSV燕豪芬和巴塞羅那)就是一盤爛攤子(士砵亭和波圖)，他以一個外人身份入主均絕不容易。他亦要適應不同的足球文化，在荷蘭比賽球員不會安於服從指示而會找教練理論，也要適應各地媒體的作風。已屆退休年紀的他卻展現了驚人的適應力和魄力，在教波之餘仍抽空自學荷蘭語、葡語和西班牙語，在記者會他不介意努力展示那「半鹹淡」的外語作溝通和解釋，偶然會鬧出笑話卻毫無架子。他的首支外流球會PSV燕豪芬接替剛幫助球會完成聯賽四連霸和勇奪歐冠盃的希丁克(Guus Hiddink)，在助教艾尼遜(Frank Arnesen)協助下卜比笠臣仍能帶領PSV完成聯賽兩連冠。之後他轉到葡萄牙執教士砵亭遇上跟他合作無間的翻譯助理摩連奴(Jose Mourinho)，開展了兩人的師徒情緣。兩年後他帶同摩連奴到波圖，這時摩連奴已晉升為助教，卜比笠臣也在這時候認識了另一位對足球充滿熱誠的鄰居年青人波亞斯(Andre-Villa Boas)，後來破格招攬仍未夠18歲的波亞斯加入球會分析部門，又幫助他破例以17歲之齡考取教練證書資格。卜比笠臣加盟波圖時正處於低潮期，球會入座率跌到只有一萬觀眾，他一手把這支了無生氣的球隊變成一支贏得具說服力、多次以大比數5-0獲勝的球隊，他亦被球迷冠以“Bobby Five-O” 的稱號。
1995年他執教波圖期間被診斷患上惡性黑色腫瘤，一度以為命不久矣，後來卻靠意志力神奇康復並帶領球隊衛冕聯賽冠軍。他更沒有因為病患而停止下來，1996年夏天他收到巴塞羅那邀請接替荷蘭教父告魯夫(Johann Cruyff)成為這支夢幻隊的新掌陀人。卜比笠臣面對著承繼全能足球的壓力，且隊中有不少球星效力如費高(Luis Figo)、史岱捷哥夫(Hristo Stoichkov)等，球會高層的政治博奕亦為他的工作增添不少困難。在重重難關下球隊仍成為盃賽三冠王，可惜聯賽僅僅落後於宿敵皇馬飲恨。球會高層決意找來荷蘭教練雲高爾(Louis Van Gaal)取而代之，之後一季卜比笠臣升任總監。雖然他只執教短短一季，但年僅19歲的巴西「外星人」朗拿度(Ronaldo)踢出高峰狀態，安歷基(Luis Enrique)、哥迪奧拿(Pep Guardiola)等人在他身上亦獲益良多，他也下放權力讓助教摩連奴兼負更多戰術訓練的責任。摩連奴對恩師深表感激：「我很幸運能與他(卜比笠臣)共事和學習，他對身邊人如我這般的提攜讓他的靈魂永不息滅。」
1999年卜比笠臣重返英國球壇，這次他終於收到兒時愛隊紐卡素的邀請，接替古烈治(Ruud Gullit)作這支士氣極差的榜尾球隊的救火教練。雖然已經年屆高齡，但球隊表現即時大為改善，第一場主場即以8-0大炒錫週三，最終球隊以第11名完成球季。往後數季他證明了球隊絕非只是曇花一現，雖然他帶隊5季沒有贏得獎盃，但他一手把這支榜尾護級球隊逐步調教成為聯賽頭五分子，更曾打入歐洲足協盃4強，可說是球會近代比較中興的日子。他也因此贏得紐卡素城市球迷的認同和尊重，球會更為他樹立了銅像和以他名字命名包廂記念他的貢獻。
戰術上卜比笠臣也許不是最頂級，但他充分信任球員，具良好的溝通手腕，擅於不斷鞭策球員提升表現水平，並且經常鼓勵球隊帶動士氣。他帶領的球隊不乏經典的比賽和場面，1981年帶領葉士域治驚險地兩回合以5-4險勝AZ艾爾克馬爾奪冠；90年世界盃8強加時反勝當屆黑馬喀麥隆晉級；執教巴塞羅那期間於西班牙盃八強對馬德里體育會，當時盛傳球會準備找雲高爾取代他成為領隊，因此卜比笠臣面對一定程度的下台壓力。上半場球隊已落後0-3看似大勢已去，可是他半場時激勵球員不要放棄，球隊最終於下半場神奇反勝5-4晉級，決賽又反勝貝迪斯封王。執教紐卡素更創出歐聯改制後首支球隊於分組賽頭3場全敗仍能晉級的球隊(餘下3場全勝得9分)等。
縱橫球壇數十年的卜比笠臣，沒有隨著時代的進步而固步自封，言語和文化的差異亦沒有成為他的障礙，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擔當著燃燈人的角色：他有方法讓性格巨星壞孩子如加斯居尼、羅馬里奧(Romario)、比拿美(Craig Bellamy)等安定下來，加斯居尼至今仍難以忘記恩師當年對他的器重；他積極提攜球圈新手教練，除深深影響著當今兩大名帥哥迪奧拿和摩連奴的執教之路，費格遜(Alex Ferguson)和修夫基(Gareth Southgate)也曾受他指導。晚年他患病時又成立了卜比笠臣爵士基金(Sir Bobby Robson Foundation)，資助位於紐卡素泰恩河的費文醫院及其他的癌症治療項目，幫助身患絕症的病人。為表揚他對足球的貢獻，2002年他獲封為爵士，也獲紐卡素、葉士域治和杜咸等市獲頒Freedom of City之榮譽，他逝世後獲國際足協追頒公平競技獎(Fair Play Award)以表揚他對足球競技價值的堅持。正如他曾分享道，「甚麼是球會？不是建築物、管理層或受薪代表球會的人，也不是關於電視合約、合作條款、市場推廣或貴賓包廂。球會是關於吶喊、熱情、城市歸屬感和自豪感。就像一個小男孩拖著爸爸的手一步步初次踏進球場神聖的草地，雖然沒有為球會特別做什麼，卻已深深愛著這地方。」
參考資料：
Bobby Robson: More Than a Manage. (2018) Noah Media Group.
thesefootballtimes.co/2015/01/15/sir-bobby-robson-the-finest-man-in-footb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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