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巴雷斯的「查魯亞」精神｜王肯尼
今屆世界盃有一位教頭撐著柺杖，舉步為艱進出球場。縱然如此，塔巴雷斯(Óscar Tabárez) 仍帶領烏拉圭昂首闊步打入世界盃八強，殘障的身體並沒有影響他為國家足球貢獻的心志和調兵遣將的頭腦。在記者會他的對答也充滿智慧和冷靜。這位年屆71歲的灰髮老頭，是碩果僅存曾帶領球隊打過90年世界盃都今天仍在領軍追逐世界盃夢想的教練。這位烏拉圭人背負光復國家足球昔日輝煌的使命，重拾「查魯亞」精神(La Garra Charrúa) 的雄風。
烏拉圭民族的「查魯亞精神」源自19世紀初原著民查魯亞族奮勇抵抗西班牙入侵最終於被屠殺的歷史，後來被引伸為勇敢對抗逆境的爭勝態度。這精神曾為烏拉圭足球帶來成功，1924和28年兩奪奧運金牌，1930年奪得第一屆世界盃冠軍，及至1950年，當時年僅3歲的塔巴雷斯目睹國家隊上演了「馬拉簡拿奇蹟」反勝巴西再次奪冠。可惜烏拉圭足球及後跌入了低沉期，除了在1954年和70年世界盃取得殿軍便無以為繼。
塔巴雷斯長大後也成為一名球員，可是司職後衛的他球員生涯平平無奇，於32歲決定掛靴。之後他曾當上了小學教師，這對他往後成為教練有一定影響，無論對學生或球員他都十分重視禮貌和尊重，注重球員場上表現和紀律等，也間接為他得到了「老師」(El Maestro) 的外號。八十年代塔巴雷斯開展了他的教練生涯，曾於1983和87年兩度擔任20歲以下青年隊教練。在青年隊執教的經歷讓他發展了一套培育球員的心得，重視球員的全人發展比爭金奪冠更為重要。
1988年他首度當上了國家隊教練，那時候球隊經前領隊Omar Borrás灌輸了一套勇悍暴力的踢法，1986年世界盃巴迪斯達(José Batista)於開賽56秒粗野攔截蘇格蘭中場史特根(Gordon Strachan) 被紅牌驅逐離場，成為史上最快被逐離場的記錄，球隊更因此而惡名昭暲。當時的烏拉圭勇武有餘而不足取勝，塔巴雷斯明白唯有把這種鬥心精神用得其所才能與鄰國強敵巴西阿根廷抗衡。在他蒙特維多的家中掛上了古巴英雄捷古華拉的名句：”You must toughen yourself without losing tenderness” ，這句說話亦成為塔巴雷斯的座右銘，啟發他在球隊勇悍和細膩兩端取得平衡。陣中的技術球員如「王子」法蘭斯哥利(Enzo Francescoli)、方辛加(Daniel Fonseca)、蘇沙(Rubén Sosa)等也開始冒出頭來，帶領球隊於90年世界盃有不俗發揮並打入十六強。
90年世界盃後塔巴雷斯離開了國家隊，到阿根廷小保加執教。91年南美自由盃四強對智利高魯高魯的賽事發生球場大歐鬥，塔巴雷斯也被相機鏡片割傷。這場混亂賽事最終以小保加敗陣出局告終，塔巴雷斯事後的舉動也震驚國內球壇，縱然他為球員的行為感到憤怒，但他選擇壓抑怒火頂住輿論壓力而力挺球員。作為一名老師、導師與教練，塔巴雷斯並不只停留在犯錯與責罰，他希望透過尊重和信任讓球員有自我醒覺，這麼多年他仍秉持這個原則。在2014年世界盃敗給哥斯達黎加賽後他如此說，「激勵是一個讓人們感覺到需要做某些事情的內化過程」。(“Motivation is an internal process and is linked to the need people feel to do certain things”)上屆世界盃的「咬人」事件後他力挺蘇亞雷斯(Luis Suárez)，更因此不惜與英國傳媒開火，蘇亞雷斯對「老師」的支持心存感激，也對他的成長起重要作用。
2006年塔巴雷斯收到烏拉圭足總的邀請再度出任國家隊教練。當時他已有數年沒有執教，而且距離上次執教國家隊已相隔16年，足球世界已經轉變了很多。塔巴雷斯沒有被過去的規範限制了他的足球理念，他仍然相信培養球員在任何時候對足球發展也十分重要。他為國家隊擬定了一份改革計劃，但內容不是針對戰術或技術上的革新，而是透過教育和另類學習經驗培養球員的競技水平，又重新整合了青年梯隊與成人隊的接軌，讓經驗較豐富的資深球員與年青新秀多作交流。這個又被稱為”Tabárez Process” 的改革計劃逐步見到成果，除了於2010年世界盃和2011年南美國家盃分別取得殿軍和冠軍，球隊新血不斷湧現，年僅23歲的基文尼斯(José Giménez) 已有超過40場國際賽經驗，今屆世界盃還有拿迪斯(Nahitan Nández)、賓達古(Rodrigo Bentancur)、托利拿(Lucas Torreira)等新秀湧現。
兩年前塔巴雷斯被診斷患上吉巴氏綜合症(Guillain-barré syndrome)，是一種自身免疫系統損害神經系統的疾病，患者會出現四肢疼痛、麻痺及肌肉漸漸無力等病徵。塔巴雷斯一度需要以輪椅代步，但他拒絕就此投降，並繼續以生命奉獻在足球上，哪怕是要坐在輪椅帶領訓練又或是撐著柺杖在比賽督師。對於這個病他曾道，「面對任何挑戰，你最好能作的是面對它克服它」。(“when any type of challenge comes along, the best thing you can do is to face it head on and try to overcome it”) 這份身體力行的以身作則深深鼓動著球員並帶來正面的影響。剛過去的十六強比賽烏拉圭球員全場整體地壓迫著對手，除了是戰術執行得宜，亦體現了球員們帶著一致的取勝信念，這也是從他們的「老師」言傳身教所領悟到的「查魯亞」精神，「老師」也經常在賽前這樣鼓勵球員，「今天11個一齊進場就要11個一齊離開！」
捷古華拉的思想除了影響塔巴雷斯的足球理念，也讓塔巴雷斯深信足球能成為推動社會改變的渠道，不單是在經濟上而且還在健康和教育上。在這個人口只有約350萬的國家，足球更可幫助到在社會被邊緣化的人投入社群，塔巴雷斯就分享到一位本不認識足球的80歲老婦人向他來信，分享在國家贏得南美國家盃後也被街上群眾的熱情慶祝所打動的趣事。足球能團結球員甚至團結國民，故此他希望球員能珍惜和擁抱代表烏拉圭足球隊的身份和榮譽。
烏拉圭在今屆世界盃已打入8強，無論球隊最終能走多遠，塔巴雷斯會否繼續執教球隊，他所奠定的長遠發展計劃不會就此停止。不論能否奪冠，這位「老師」已演譯了現代版的「查魯亞」精神，就是「堅毅中柔韌有餘」(”Be tough, with tenderness”)。
參考資料：
1.thesefootballtimes.co/2018/06/20/how-oscar-tabarez-used-philosophy-and-garra-charrua-to-return-uruguay-to-the-top-table/
2.amp-theguardian-com.cdn.ampproject.org/v/s/amp.theguardian.com/football/2018/jun/19/oscar-tabarez-illness-uruguay-world-cup?usqp=mq331AQECAE4AQ%3D%3D&_js_v=0.1#referrer=https://www.google.com&_tf=
3.www.telegraph.co.uk/sport/football/teams/uruguay/10875826/World-Cup-2014-How-Uruguay-coach-Oscar-Tabarez-fired-the-dreams-of-a-nations.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