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選人到戰術調整的問題,總結德國隊今屆世界盃的失敗|論足球

慘敗給南韓繼而在分組賽包尾出局。雖然我們曾分析過德國隊的隱憂,但還是難以想像這是他們最終的結局。一個國家的失敗固然受眾多因素影響,如球員質素和狀態、軍心、外界壓力等等。然而,不論從選人、排陣、戰術調整抑或臨場調動的角度看,路維的表現確實令人失望。

【選人的爭議】

選人方面,最大的爭議莫過於利萊沙尼的落選。這議題之前已經反反覆覆討論過很多次,但決賽周期間浮現的種種問題,令這決定顯得更加荒謬。對於路維而言,放棄沙尼的最主要原因,是認為他未能融入球隊已建立多時的體系。在體系中,路維要求兩翼活躍於輔位,由兩閘提供闊度,並且要不斷地與添姆華拿、進攻中場以及閘位進行交叉換位。相反,沙尼今季在曼城的角色是長時間靠在邊路,等待空間進行突破或入揳。再者,德國隊的組織主要集中在左路輔位由卻奧斯發動,因此較難在左路製造突破空間。基於這些戰術考慮,路維就放棄了隊中一名獨一無二的球員。最終的大軍名單中,正正缺乏一名具突破能力的球員。利萊沙尼的落選,完全反映了路維在戰術上的一成不變。寧願犧牲出色的球員,也不對戰術體系作出調整。一切的戰術體系也應是建基於球員的能力與特性,過份堅持己見往往就注定失敗。

決賽周期間,相信路維必定對此後悔莫及。首戰球隊的體系和陣形錯漏百出,路維當時一定要作出調整。防守反擊上的漏洞,一定程度上源於陣形過於進取的問題。提供闊度是控球踢法不可或缺的元素,在缺乏傳統翼鋒的情況下,兩閘被要求壓前到對方防線的水平線,於是就大大影響了陣形預防反擊的能力。第一戰過後,除了以魯迪取代基迪拉外,若果沙尼在陣,就有彈性可採取Inverted Fullback的部署,將沙尼放在邊路,閘位就內收到輔位預防反擊,但路維當時沒有這個選擇。去到第二場比賽,路維照樣改變了左閘嚇陀的角色,但卻是出於進攻而非攻守轉換上的考慮。明顯地,嚇陀在第二三場頻頻作出Underlap,目的除了是增加入揳的進攻點外,又可為處於邊路的翼鋒製造空間。尤其是對瑞典一仗,左翼(尤其是下半場的添姆華拿)有很多在左路單打獨鬥的機會,但偏偏戴斯拿、萊斯、添姆華拿、抑或是白蘭特的突破能力都平平無奇。

【用人的偏執】

德國近年人才濟濟,上屆的奪冠班底大多仍處當打之年(還有萊斯和根度簡的入選),同時又有不少新星的冒起,如甘美治、添姆華拿、沙尼、哥利斯卡、蘇利等等。本人始終認為,單論人腳牌面,今屆的德國隊比四年前還要強。如何圍繞著這班球員設立最適合的體系,固然是一大挑戰。在排陣上,路維選擇以不變應萬變,盡量沿用四年前的班底,餘下的位置就以新球員填補。這做法有兩個大問題:一,新舊球員的特性截然不同,例如添姆華拿與高路斯的踢法根本就大相逕庭,嚇陀與賀維迪斯亦是。面對這情況,就必須調整球隊的體系和踢法,才能好好發揮這班球員的能力;二,當然是狀態上的考慮。雖然奪冠班底大多仍處於當打之年,但基迪拉、梅拿、保定等球員今季的狀態明顯下滑,已不屬於頂級球員的行列。採取不變應萬變的策略不難理解,希望好好擅用體系的成熟性和球員之間的默契。但與此同時,都必須要根據某些球員的特性作出調整,並考慮到球員的狀態和體能狀況。未能做到這兩點是路維在用人上的失敗之處。

眼見今屆的墨守成規,再回想起去年洲際國家盃勇於創新的路維,其實有點可惜。去年暑假,路維帶領一眾新星在洲際盃勇奪冠軍。最令人刮目相看的是他在過程中不斷嘗試不同的陣式和戰術,當中包括一些十分前衛的理念,如參考杜曹的不對稱(Asymmetrical/Hybrid)的3-5-2陣式。對於一般球隊而言,洲際盃的主要用途為備戰一年後的世界盃,不論在用人抑或戰術上都會以此為目標,但路維的做法就背道而馳。其問題不在於去年選了一班新星入隊,而是在世界盃沒有擅用去年表現優秀的球員,並且完完全全地棄用了效果極佳的新體系。其實路維本身已經建立了合適的平台,可以順理成章地進行時代的交替,以新一代的球員掛帥,奈何最終敵不過自己的偏執。

【戰術的不足】

近年,德國隊的踢法越來越以控球為重,慢慢偏離於過往以攻守轉換效率見稱的風格。三場比賽中,他們的主要問題十分明顯:破解低位防守和預防反擊的能力。之前寫過兩篇關於德國的文章,已經詳細解構了他們預防反擊的問題。陣形過於進取、傳球風格、中場中的活動能力和紀律性等,都是問題的主因。詳情可參閱此文。)

至於控球踢法,其實德國隊具備不俗的後場組織力,面對墨西哥和南韓的壓逼也能將皮球推進上前。但當進入對手的半場或三閘線時,製造機會方面就明顯缺乏創造力和過於單調。德國隊的進攻體系過於依賴卻奧斯組織和策動攻勢。基於球員的特性,德國隊本身的組織就偏重於左路,當中包含卻奧斯的派牌,以及上面都提過的幾名球員之間的靈活換位,希望在左路進行小組突破。當未能前進時,又可轉向予空位更多的甘美治作一些直接的傳中。然而,今屆的三場比賽,德國的對手分別以不同的方法限制卻奧斯的發揮,如墨西哥採取了全場緊盯,瑞典就以4-4-2和4-3-3的混合,讓右翼可與卻奧斯維持更緊密的距離。因此,德國隊未能發揮本來的進攻套路,進攻的起始點由左路輔位移向右路輔位,發板工作多數落在右中堅保定或蘇利腳下。這是基於在兩場比賽中,路維都起用了基迪拉為偏右的中場。基迪拉是Box to Box類型甚少會墮後組織。其實關於這個問題,起用傳球能力較佳的魯迪或根度簡,就已經可以維持進攻的流暢度,將轉移進攻點的影響大大減低,對瑞典一仗的表現就是最佳的證明。可惜路維堅持重用基迪拉,組織的工作自然落在中堅腳下。保定和蘇利兩人平時的後場組織力不錯,但要在前場負責組織攻勢卻是另一回事,並非他們慣常的職責,因此不論是傳球選擇和節奏得調控上都未如理想。

進攻點的轉移的最大影響是令球隊無法在中路或輔位推進,將皮球傳到處於防線之間的進攻球員腳下。當然對手的針對性緊密防守會有影響,但進攻點的轉移才是主要原因,以致無法以傳控球擾亂對方的陣形和達致理想的節奏轉換。尤其是在第三場,保定的缺陣進一步影響了球隊推進的效率。雖然他的組織能力不佳,但至少傳球選擇很進取,例如經常作出斜線轉向與左路的翼鋒,可加快運轉的速率。無法進入中路和輔位空間,令德國隊的攻勢大多偏重於側擊,尤其是右路。在本來的配置上,右路球員並非擔當製造機會的重心,梅拿基迪拉都是負責後上入揳尋找機會。而甘美治則利用陣形左傾所製造的空間,發揮其優秀的傳中能力。當進攻偏重在側擊時,整個防守的情形,以至對進攻球員的要求就顯得不同。但德國隊的配置未有作出調整,因此沒有能力維持相當的威脅。尤其在右路,甘美治很多時仍然依靠直接的傳中球,但在欠缺左傾所製造的空間下,情況明顯不同。對方不論是禁區內或邊路的防守組織性都更高的情況下,德國的傳中位置和時機,以及邊路的進攻套路都未有作出調整。右路的問題較為明顯,由於梅拿和基迪拉都不擅於小組配合,令側擊大多都是直接以傳中球作結,沒有什麼配合或者轉向再重新組織,頗為單調。再加上正選陣容中沒有擅頂之人,過份依賴傳中球的套路固然威脅不大。

除了上述的主要問題,德國在戰術上還有其他不足之處。不過,路維或新帥最值得思考的地方,其實應該是球隊的風格和踢法。沒有好好利用德國或德甲球隊近年最擅長的高位壓逼和攻守轉換能力,似乎不是明智之舉。

【決賽周期間的調整】

路維任期間的幾個國際賽都總是迂迴曲折,決賽周遇到不少阻滯,然後要作出戰術或人腳上的調整。例如,上屆本來以拿姆擔任中場,後來因球隊表現欠佳才及時變陣。首仗敗給墨西哥後路維難免要作出調整。在對瑞典一戰,分別以魯迪和萊斯,取代了基迪拉和奧斯爾的位置。這個調動的效果算得上是立竿見影,雖然表現未算優秀,但至少足以紓緩預防反擊方面的問題,進攻的威脅和流暢度亦有所改善。然而,去到第三場面對南韓的生死戰,路維又再次起用基迪拉和奧斯爾兩人,摒棄了之前所作的調整,這個決定可能是今屆的致命傷,造成了最後分組賽出局的悲慘局面。雖然奧斯爾的表現不差,而基迪拉亦有改善其位置紀律性,但這決定依然是難以理解。最後,比賽期間的某些換人調動,同樣是有點令人費解。在對墨西哥和南韓的比賽中,路維同樣在約六十分鐘的時候,分別以萊斯和高美斯入替基迪拉,意圖當然是增加禁區內的制空力或入球能力。調動後,本身的問題沒有解決之餘,還進一步被削弱。對南韓一戰,本來德國一直控制戰局和限制對方反擊的威脅,但作出換人後就嚴重影響了攻守平衡,對手多番以反擊打亂德國對比賽的控制。

【總結】

德國隊今屆的失敗,路維確實責無旁貸,亦白白浪費了一支具冠軍級數的球隊。不論路維之後會否留任,相信陣中部分球員都是最後一次出戰世界盃,我們又會見證另一次德國隊的改朝換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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