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我在講女軍醫入男更衣室提過(註1),我們和男軍醫最大分別,只在於更衣沖身的幾分鐘。
某次大型運動會的選手村內竟然有酒賣,團長和治療師們完成一天工作,摸摸酒杯底。我不知道是外國的酒特別烈,還是有人借意將話題變得尷尬:「聽講你以前做很多足球比賽,若果球員被對手踢到老二,你通常會怎樣做?」團長的笑裏藏著一把小李飛刀。
女同事雖然已喝過幾杯,仍然答得頭頭是道。正如《魔球(Moneyball)》作者Michael Lewis在他的育兒書《Home Game》裏寫,要講男人的命根,理想的方法是要儘量用最學術,最醫學的方法來解說。
雖然,到執筆複述一下我仍然忍不住笑。
首先,要等待球證示意,軍醫才可進場。軍醫早就看見球員被踢到要害,但場邊支援第一訣,是忍笑,然後摻扶球員到場邊。雖知道男人最痛算這種,但軍醫難以不認同場面對異性來說是終極的滑稽。
球員會有點作嘔作悶,睪丸酮間歇性栓塞。他異常惶恐,像在《大內密探零零發》劉以達問周星馳:「大夫,我是否懷孕了?」「當然沒有,你要的驗孕棒我沒有放在急救包裏。」
然後,大會通常指定軍醫要在邊線做檢查。問題來了,觀眾的眼球和電視直播的導演,都不希望見到開籠雀。拉到更衣室呢?代表球員就算沒事都不能回到邊線;孤男寡女共處更衣室做男科檢查,大家都不願意見到其中一方哭著跑出來控告對方性侵變無頭公案,美國體操的納沙醫生,半個都嫌多(註2)。
我們唯有在場邊暗角偷偷地做檢查。同事別過頭,著球員拉開褲子自行檢查。
首先,看一看,捏一捏,被踢中的一邊有紅腫痛熱嗎?有的話更簡單,根據教科書對這類傷患的即時方法,原來是跟其他傷患一樣:P(protection,保護)、R(rest,休息)、I(ice,敷冰)、C(compression,施壓)、E(elevation,提升)。早前NBA名將勒邦占士在東岸總決賽的社交網站發佈照片就是完美示範,只是怎樣做提升,我猜想,應該是拱橋吧,還有甚麼方法呢……
睪丸傷患大致分尖、鈍和套狀撕裂,出血情況各異,但要清除瘀血都需要動手術進行。若果敷冰情況沒有改善,便要轉介到泌尿外科醫生做詳細檢查。
球員面色一轉,說:「沒有。但……只是……不見了。」「不見了!?」
是的,會不見的。男孩出生時,睪丸會在腹腔裏有腹膜包著,但出生後數個月的發展,睪丸必須要下垂滑到腹腔外,溫度比正常體溫低攝氏2-3度的陰囊裏。隨著年齡增長,腹股溝的靭帶及筋膜亦因爲男性的發育變化而變得鬆馳。足球比賽中,很少球員有慣性戴保護裝置,短兵相接的撞擊力,可以大得穿過腹股溝孩提時用來袋袋平平安的縫隙沿路上去,在腹股溝以上甚至在會陰和腹腔內卡住了。若果男仕天生輸精管較短又或者曾經患過小腸腹股溝疝脫(即小腸沿同一條路線滑到腹股溝以下位置)或會提高脫位的風險。
正常體溫下的蛋蛋,是生不成精子的,球員為著他下半生的幸福,焦躁不安。為免事情變成被低溫慢煮溫泉蛋,治療師叫他使勁原地狂跳,希望靠地心吸力掉回袋裏,雖然成功率只得約15%。幸好他不怕尷尬和女軍醫提出,很多男仕撞到後諱疾忌醫,到數日甚至數個月後才多睪丸旋扭了影響了血液循環再造成輸精管萎縮,那可要變成活太監了。
當然,這要找個鏡頭攝不進的角落進行,以免被誤會是鬼上身。
一輪狂跳後,球員面色再一轉,是那種憋完大便再排出來那種舒泰。
沒有扭蛋掉進卡槽的清脆塑膠聲,但治療師可以肯定不用跟球員去急症室了。
「飲勝!」團長的奸計似乎不能得逞,他又呷了一口啤酒,泡沫還在嘴邊未抹掉,又緊接另一個話題語無倫次……
註1:
註2:體操選手的初戀樂園
參考資料:
Aslam, M. Z., Thwaini, A., & Sundaram, S. K. (2009). Testicular dislocation: a rare consequence of blunt scrotal injury. Canadian Urological Association Journal, 3(3), E1–E3.
Zavras, N., Siatelis, A., Misiakos, E., Bagias, G., Papachristos, V., & Machairas, A. (2014). Testicular Dislocation After Scrotal Trauma: A Case Report and Brief Literature Review. Urology Case Reports, 2(3), 101–104. doi.org/10.1016/j.eucr.2014.0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