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編手記:知己與敵人(費格遜與納比,曼聯vs祖雲達斯)

常謂知己難覓,然而強者應該比常人更容易找到知己 — — 他們往往是比自己更強的敵人,亦比常人更了解自己的長短。能夠打敗他們,就可以攀越高峰。

對於曼聯傳奇領隊費格遜來說,他的知己正正是他最恐懼的男人 — — 「銀狐」納比。由恐懼、迷失,繼而學習、打倒祖雲達斯,是曼聯成長為三冠王的縮影。

以下是老費談及納比的片段:

「我記得當時在都靈,納比坐在教練席上,身穿皮革大衣,口銜雪茄、吞雲吐霧,面無表情,淡定自若。而我卻只穿著運動服,獨坐另一邊被大雨淹沒。」

「納比讓人印象深刻。看他雙眼,你就明白你將面對一個嚴於律己,並對自己的職業洞若觀火的人。那對眼睛有時冷如寒冰,有時卻閃爍著光芒,有時候他會警惕的審視你,無論如何,納比的目光總是充滿智慧。」

他這一份對納比既敬且畏的心,源自96/97球季曼聯與祖雲達斯的首次交鋒。想當年曼聯意氣風發,在壓倒紐卡素取得國內雙料冠軍之後,正欲重塑1968年畢樹比領軍稱霸歐洲的榮耀。曼聯以簡東拿和92一代為核心,充滿朝氣。至於納比領軍的祖雲達斯,已經證明他們是全歐戰術性數一數二的強隊:在上一個球季的歐冠決賽,納比一口氣投入三前鋒衝擊對方的三後衛防線,加上善於操弄zona mista(左右後衛不對稱佈局),最終把雲高爾的阿積士打個落花流水。但是,祖雲達斯一口氣清洗維埃里、拉雲拿利、高拿和保羅蘇沙等歐冠冠軍班底成員,即使陣中尚有迪甘斯、迪比亞路、施丹、波錫等眾星壓陣,踢法亦開始轉變(更重視地面傳送)。論牌面,雖說斑馬軍團肯定佔優,但遇上初生之犢,勝負本無定數。

為了應對這一歐冠冠軍級別的對手,顧慮重重的費格遜曾經考察他們的比賽表現,甚至在聯賽操演五後衛陣式,希望可以利用人數堵塞中路漏洞。但是,球隊整體對此並不適應,甚至更在聯賽失分(作客僅和打比郡1–1)。在5–3–2、4–4–2、4–5–1和4–3–3之間搖擺不定的費格遜,決定以自己不熟悉的4–5–1(或臨場切換為4–3–3)應戰。之不過,除了防守性較高的畢特,費格遜一口氣派上簡東拿、傑斯、普波斯基、佐迪告魯夫和碧咸上陣。排陣不均衡的曼聯,最終以一球見負(波錫在34分鐘一箭定江山)。

看比數,輸一球不算得是災難。但是,曼聯整場中龍的射門次數是零。

祖雲達斯行軍張馳有度,反觀曼聯卻表現得很迷茫,中場完全失勢,簡東拿前場更是孤立無援。半場休息時,費格遜批評球員不知所措,卻反遭傑斯頂撞,使老費大為光火。下半場一開始,費格遜收起傑斯(換入麥佳亞打中場),並且把陣式調整為4–4–2。不過,一切恍如大局已定,即便費格遜在比賽末段再安排高爾和蘇斯克查落場,都是徒勞。

在納比吐出的煙霧裏,費格遜找不到方向。

兩個月後,費格遜用上4–4–2陣式應戰,而且以堅尼和畢特鎮守中場。但是,迪比亞路在36分鐘的入球,再一次粉碎曼聯的希望。由入球時間到比賽過程,兩場比賽幾乎沒甚麼區別,球隊上下了無生氣。即便在後來曼聯兩敗於多蒙特腳下,蘇斯克查卻評價「多蒙特並不如祖雲達斯」。可想而知,祖雲達斯在曼聯球員心中的地位。

如何戰勝祖雲達斯,成為了費格遜最大的課題,因為對方正是全歐最tactical的球隊。既然苦無頭緒,學習對手的長處,或許是條出路。提到「學習」,納比曾經提及他和費格遜之間的交流:雙方最初要用上傳譯,後來能以基礎法語交流,甚至交換藏酒,接下來無所不談。納比還說過,費格遜曾經向對方說曼聯是以祖雲達斯為學習對象,並且要求球員翻看後者的比賽影帶和分析。

環顧後來在歐戰取得成功的過程,曼聯多半能運用成熟的防守反擊套路。98/99球季歐冠淘汰賽階段,費格遜改派朗尼莊臣鎮守中場(他不只可以轉換成半個中堅,還有一點帶刀後衛的特質,助攻助守效果奇佳),加上以約基回撤中場參與逼搶。加強中場人數優勢的曼聯,不再是往日那支只懂踢英式match-up的曼聯,如今已略懂歐陸球隊的空間壓縮。他們在落後祖雲達斯兩球的情況下漸漸控制住中場,最終完成了3–2的逆轉奇蹟。費格遜展現的,正是過往數年來從祖雲達斯身上學習的成果(不過,當時老婦人的主帥不是納比而是安察洛堤,前者因為過檔國際米蘭而在二月離任)。

費格遜的戰術素養和管理功架,稱不上曠古絕今,但當年他對於學習對手的熱情(這一點我聽何輝評述時,他經常提及),是值得景仰的。至於納比,能夠找到一個這樣的知己,亦是身為名帥的賞心樂事。

題外話:費格遜退休以後,祖雲達斯發表聲明祝福他有美好的退休生活,和懷緬過去兩軍交手的記憶,可見兩隊的關係之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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