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冬奧歸化運動員泛濫,「拿來主義」真的那麼靈嗎?|Ecosports
在本屆冬奧會的冰球項目上我們或許會看到一個奇特的景象,一群金髮碧眼的老外披著韓國的隊服在賽場上搏殺。這就是歸化運動員,為什麼有人願意放棄捍衛祖國榮譽,從而選擇為他國征戰?
文/ 趙 晴
編輯/ 蕭 深
原文獲中國體育網站Ecosports(體育產業生態圈)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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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昌奧運會在單板滑雪女子U型池的決賽中,00後美國天才少女Chloe Kim不負眾望,以接近滿分的成績摘金,成為了美國最年輕的單板女子奧運冠軍。
Chloe Kim身披美國國旗慶祝勝利
作為美籍韓裔,Chloe Kim現場贏得韓國人和美國人雙重喝彩。韓國單板協會曾經長期關切這個韓裔家庭,苦勸克洛伊可以代表其父的祖國征戰平昌奧運會。但Chloe Kim的父親很堅決,尊重孩子為美國出戰的決定,韓國的冬奧人才招募計畫為此受到重挫,但並未因此停止腳步。
在本屆冬奧會的冰球項目上我們或許會看到一個奇特的景象——一群金髮碧眼的「老外」披著韓國的隊服在賽場上搏殺。
為了加強自己在冰球專案上的劣勢,韓國為本屆冬奧會一次性歸化了10名加拿大冰球運動員。在本屆冬奧會144名韓國運動員中,有19位是改變了原始國籍的選手。其中冰球是最大項,男女合計11名,而在越野滑雪、雪橇、冬季兩項中有俄羅斯和加拿大選手加盟。
這一幕,是否有些違和?
何為歸化運動員?簡單來說,指的是在出生國籍以外自願、主動取得其他國家國籍的運動員。
其實韓國在冰雪項目上成績並不差,但對於家門口的奧運會,韓國希望自己可以更上一層樓,為此他們採取速成的手段,即歸化外國運動員。
這種做法的好處不言而喻——利用金錢在最短時間內為國家爭取到榮譽,只是這樣的金牌含金量多少會遭人詬病。一旦歸化的運動員數量過多,也可能被輿論指責背離了奧林匹克的精神。
然而對於運動員來講,被歸化可以為自己的職業生涯提供更多的機會和選擇。
譬如,出生在德國的女子雪橇選手費斯治(Aileen Frisch)就很坦率地說了大實話。自1964年雪橇項目被列為冬奧會以來共產生了129枚獎牌,德國包攬了其中75個。如果繼續留在德國這個雪橇大國,她很難參加奧運會,競爭的壓力甚至迫使她在22歲的年紀就選擇了退役。
然而三年後,一次偶然的機會讓她發現借道韓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於是她學了三個月的韓語,會唱了韓國國歌,溫習了韓國歷史關鍵知識點,一次性通過了入籍測試,開始代表韓國參賽並順利參與了平昌冬奧會。
費斯治並不期待能在平昌摘牌 能參賽已是她的夢想
費斯治的故事,和過往中國乒乓球「海外兵團」頗有相似之處。
自己國家競爭激烈,自身水準有限,想要站在更高的世界舞臺,對於運動員來說接受歸化也是一種捷徑。運動員原來所在的國家,由於項目競技水準高、人才儲備厚,也不會有太多激烈的反應。
但還有一種「歸化」的方式,它所引起的爭議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乒乓球集體「出走」日本的歷史至今讓人記憶猶新。何智麗在1989年宣佈退役後同日本工程師小山英之結婚,後改名為小山智麗。在1992年宣佈複出後,小山智麗代表日本出戰在1994年廣島亞運會上擊敗鄧亞萍摘金。而她贏球後便口喊「呦西」,加之「出走」之前和中國隊千絲萬縷的複雜錨段,使得這種行為更激起了中國球迷的廣泛不滿。
同樣「出走」的乒乓球運動員還有韋晴光,他是奧運冠軍赴日第一人。韋晴光曾先後獲得第39屆世乒賽和漢城奧運會乒乓球男雙冠軍,1990年北京亞運會後退役。次年韋晴光前往日本打球,1997年時加入日本國籍改名為韋關晴光,還曾經代表日本征戰2000年悉尼奧運會。
乒乓球赴日潮遠沒有在90年代就此終結,2003年生於日本仙台的張本智和,父母均來自中國四川省,都是乒乓球選手出身,她母親張淩曾與鄧亞萍、喬紅並肩作戰,並多次在全國錦標賽中獲得冠軍。2014年3月他和父親妹妹三人一同歸化日本,正式加入日本國籍。
贏得比賽慶祝勝利的張本智和
在獲得日本國籍後,張本智和高調表示,他的夢想就是在2020年東京奧運會上代表日本隊出場並獲得金牌。這在當時引發了劇烈的爭議。
值得一提的是,平昌冬奧會花滑項目,日本的羽生結弦奪冠後,張本智和在自己的Twitter上表達了對前者的祝福之意,宣言更努力提升自己,這再度引發網友熱議。
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中國的輿論對運動員被「歸化」的相關解讀,更多停留在國家、民族這些層面。但事實上,除了嚮往更廣闊的世界舞臺,中國的舉國體制也是運動員被歸化的一大原因。
近兩年,除了乒乓球這種傳統優勢項目,籃球等職業化程度較高的項目也成了被「掐尖」的重災區。因為國內體育的職業化的運動員收入不高,年輕運動員在成為球隊主力之前並沒有多少經濟來源,相比國家發的固定工資,外面的條件確實比較誘人。通過不同媒體的報導來看,李明陽代表日本隊出戰,與不菲的「歸化費」不無關係。
原國青女籃主力李明陽,現已加入日本國籍,改名杉山美由希
除了豐厚的收入,之前有被歸化到日本的籃球運動員表示,日本的保障體系也十分完善,不僅在運動員時期會有很好的報酬和生活,在退役之後,還會分配穩定的工作,給予高額的養老和醫療保險。雖然中國也有「運動員退役後分配工作」的傳統,但很多成績不突出加上學歷偏低的選手,依然會面臨「退役即失業」的窘境,有的甚至難以維持生計。
與此同時,面對日漸增長的「歸化」需求,我們的鄰國日本甚至已經形成了一條成熟的歸化產業鏈:
先由基層教練或者「中間人」挖掘有意去日本讀書的球員,然後聯繫當地的學校,不論初高中,一經錄取學費全免,還有生活補貼,畢業後,即使不打職業比賽,也會推薦到不錯的公司上班,生活安穩,也具有了一定的移民條件。
所以面對別國不斷挖走自己國家的人才,我們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問題:中國是否可以效仿,也採取歸化手段彌補我們在某些項目上的空白呢?答案恐怕是:很難。
首先,中國的國籍法不承認雙重國籍;其次,外國人加入中國國籍的條件相當苛刻。
外國人申請加入中國國籍,需要滿足3個條件之一:
1、擁有中國國籍的近親屬;
2、定居在中國超過8年;
3、以優秀人才身份「特批」引進。
而滿足這些條件且有心加入中國國籍的外國人鳳毛麟角。根據有關部門的統計,進入21世紀以來,外國人新近加入中國籍的不超過300人。一度呼聲很高的中超外援穆里奇(Luiz Muriqui)、孔卡(Darío Leonardo Conca),就沒能順利為國足出戰。
針對這種情況,目前中國體育採用較多的「歸化」手段,一是引進出生在海外的華人選手,二是在規則允許的情況下引進「外援」。
前者的典型是中國冰球。冰球會昆侖鴻星先後引入多位具有華人血統的海外球員,其中知名度較高的有出生在加拿大,但父母均是華人的袁俊傑。而國家隊也曾在加拿大進行專門的海外選拔,以期吸引更多海外華人為國出戰。
後者的案例則是中國棒球。由於世界棒球經典賽(相當於棒球的世界盃)對「歸化」球員的條件較為寬鬆,不涉及國籍的改變,所以中國隊過去幾次參賽都使用了所謂的「外援」。特別是長期在美國打球的張寶樹,屢次為中國隊建立奇功,成為中國棒球過去十年的標誌性人物之一。
儘管上述兩個專案的案例不一定具有普遍性,但從中可以看出有關部門已經逐步做出改變,在政策和規則允許的範圍內增強國家隊的競技水準。
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體育人開始意識到「歸化」現象背後的深層因素。比如姚明,就給出過他對中國運動員歸化日本的看法。
姚明當時的表述是:「目前我們國內的體制還不夠完善,雖然我們的總人口很多,但其實真正註冊的運動員並不多。中國的教育也沒有把體育真正的重視起來,導致中國的體育發展從青少年時期就落後于歐美國家,中國的很多運動員一直是默默無聞、得不到很好的機會,所以就會出現歸化外國的現象。」
我們還必須看到的是,日韓在一些項目上的突飛猛進,也並不單純是「歸化運動員」的作用,這和他們長期以來的項目基礎建設也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歸化只是術,而道則是整體的人才培養。誠如姚明所說,如果我們不能從自身著手很好地解決人才問題,那麼無論是「歸化」別人,還是被別人「歸化」,那都只能是爭一時而非爭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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